李婶被儿子骂了句“老贱货”，她辗转反侧一夜未眠，五点半还是准时起床，做好早饭，六点半钟，她轻手轻脚打开对面儿子的大门，屏气凝神摸进侧卧，喊孙子起床上学，生怕影响了正酣眠的儿子、儿媳。
李婶算命苦吗？她自己不觉得。自从电池厂上班的老公得了肾炎，她像背着个玻璃瓶子，小心翼翼，脚不沾地，一忙四十五年，送走了老伴。
可想到子孙枝繁叶茂，她的脸上就绽出孩童般的笑容。七十五岁了，还陀螺似地转个不停。
祖上房子拆迁，分了三套动迁房，女儿分得一套三室两厅在隔壁小区，儿子分得一套三室两厅和她的两室一厅对门，这样的美事，超出了李婶生活预期太多，她觉得这辈子活得值。
性格温顺、心地善良的李婶是个乐天派，老公三十几岁就成药罐子，脾气古怪暴躁，经年累月，被老公斥骂，李婶已生成了强大的免疫力，前脚受气，转头就阳光灿烂地忙东忙西。
第一次被老公骂“贱货”是那个飘雪的冬日，清早，她准时准点到隔壁小区接外孙女回家照看，天冷地滑，摔了一跤，右脚腕骨折。
忍着巨痛，把外孙女抱回家，老公瞥了一眼坐在门凳上满脸流着白汗的李婶，冷冷地说了两个字：“贱货！”
脚腕打上了石膏，李婶拄着拐为老公和女儿、儿子准备晚饭，石膏折除了，她拄着拐，骑着助动车，去菜场买菜。
老公时不时骂她“贱货”，她很少往心里去，看着儿子、女儿、孙子、外孙女一大家饭桌上，喜笑颜开，她吃了蜜一样感觉甜滋滋，身体的疲劳，心里的委曲，一吹而散。
老公临终那半年，诸事烦杂，李婶儿子和女儿闹翻了，白事办过之后，女儿避见兄弟，也不登李婶的大门，李婶开始了两家跑着做饭的日子。
她的退休工资正好够一家大小吃喝拉撒的消费，去菜场买菜，买两大包，先到女儿家，把饭菜做好，用网罩扣上，等他们下班、放学热热就吃。然后回自己家，做一大桌子饭菜，等着儿子一家子。
今个吃大闸蟹，儿子边吮着蟹腿边喝着黄酒，晚饭时间拖得有点长。
李婶七点钟要去社区巡逻，和其他三位老阿姨每晚在社区巡视一小时，每月能收入一千元钱，她做得很是开心。
李婶得洗好碗收拾好厨房再出门，就催促儿子：“快点吃，我要上班去！”儿子对她翻了一眼：“老贱货！”
李婶楞了一下，迅速瞟了眼儿媳和孙子，转身进厨房，眼泪哗地流了一脸，赶紧打开水龙头，用毛巾抹了一下脸，开始擦洗煤汽灶。
收拾停当，李婶去街上巡逻，往日被老公训斥，做起事，阴云就散开，可今天，心头的抑郁一直盘着不走。
家丑不外扬，李婶的嘴一直很严，她不是说三道四的长舌妇，又不能向女儿诉说，本来姐弟关系就僵了，她不能火上浇油。
儿子的话在李婶心里打了结，老公骂她“贱货”，儿子也这样骂，她真的是“贱货”？
她一不偷，二不抢，三不养汉，四不耍懒，五不自私，六不多舌，她怎么就是贱货？
家里的男人是病秧子，她家里家外一把手，把女儿、儿子都培养成大学生。
孩子上班忙，她不让他们做一点家务，儿子、媳妇十指不沾阳春水。
儿子每晚回家在电脑上加班到近十点，她八点半准时做好儿子喜欢的手磨咖啡，端到儿子书房桌上。
媳妇脾气急，衣服叠得不整齐，也会对李婶语调不好：“妈，以后你学学口袋叠衣法！你这叠的一抽就乱！”李婶笑笑答应。
免费佣人，还倒贴着家用，她怎么就成了“老贱人”？李婶想不通！以她朴素人生理念，她理解不了也做不到恰到好处的“爱的艺术”！